關於吃飯,我說的其實是…… ── 曾苡喬


  似乎是在高中的時候,某次模擬考上的一篇文章。內容大致是說人生的哲理寓於最平凡不過的「吃飯穿衣」之中,想要真正大澈大悟,擺脫這煩悶的俗世日常,最好的方法,還是「吃飯穿衣」。當時的我滿腦子只掛記著即將來不及出世的作文,便沒能細細品味,只得匆匆填了答案便拋諸腦後。然,幾年後不經意地想起,忽然覺得頗有道理。興許所謂人生,正是由一次次的咀嚼,嚥入體內,最後在我們的身與心中漸漸堆積出的那點什麼吧。

 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,吃飯似乎總是匆忙的。不論在學校亦或家裡,只要超過三十分鐘便是罪大惡極,只有病入膏肓才能赦免,伴隨著周圍那些認識與不認識的或嘲笑或關心。挑三揀四更是連邊角都不允許露出。簡言之,一切增加用餐時間的都是該遭天譴人責的。學測前夕尤其如此,巴不得能拋卻這本能以換取些微分數。身處在這樣的文化中,我是十分痛苦的。然而直到上了大學,我才知曉其名為折磨。

  台灣的教育永遠學不會中庸似的,總是只有「有」與「無」兩種品項可供選擇。一踏進大學,自由便被一股腦的塞到了我手中。從小空空如也的手突然變得踏實了起來,於是它終於有權控制筷子開闔的頻率。而以往腦海中的那些蛋白質與澱粉之流也開始有了名字。有了名字,便能被記住,也就有了被眷戀的權利。我發現,我越是著急想把它們的一切收入味蕾中,我進食的速度變越發緩慢。每餐平均一個半小時,最高紀錄是四小時。我是很驕傲的。我視這些緩慢而恬靜的時光為成長的勳章。有時,我甚至感覺自己吃的不是對食物的熱愛而是一種自由。

  獨自用餐是自由卻也同樣是寂寞的,那固然是成長的滋味,但偶爾,些許調劑也是必要的,那怕要因此而失去一些自由。和友人一同用餐是再好不過的選擇,但倘若僅是平日課間的短促午食,那便會成為一種甜蜜的折磨。實在是因為我的嘴十分笨拙,說與嚼,進與出,只能選其擇一,這比例的拿捏總是令我備感壓力。飽受壓力的心臟同時也為友人的俏皮話而愉快,時緊時緩,苦並快樂著。可能比自由的鹹(閒)香更適合成長的滋味。

  吃飯此一行為,看似簡單,但也許正如喝一杯水,不光是溫度的差異,為了什麼?在何處?和什麼人?都有深刻的內涵在其中。但也許只有喝的那人才能體會了。畢竟,那是只屬於他一人獨有的「吃飯穿衣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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