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這個世代,個個都是慘綠的少年,為了考試而考試,好像我們存在的意義,就是考試,難免苦悶。在學測將近的那段光景,我們的臉色就像穿在身上的制服,那樣慘白。


  那時,她跟我一樣,也是綠色,只不過她是新抽的嫩芽,我則是接近秋天,疲憊不堪的褐綠。我遇到她時,她是還沒開苞的鳳凰木,明明是盛夏,但她只是搖曳著滿頭翠綠,抬頭只能拾到幾片零星的陽光,心中訝異,想多望望她,但無奈黑板上咄咄逼人的倒數,只好作罷。拍拍他的軀幹跟她說:「你會成為鳳凰的。」便回頭繼續埋首。


  大考在冬天,灰色的蒼穹是在呼應我們這群考生。養兵千日,用在一時。在我對著作答紙宣洩我三年的倚窗苦讀,但伴隨而來的卻是如黃蓮一般的苦果,這場仗我是敗了,且敗得一塌糊塗。就這樣鬱鬱寡歡好些日子,獨倚危樓,過盡飛鴻字字愁。


  獨自散步遇到奇蹟的機率有多大?不管用任何龍乾鳳髓,我斷斷不會換取這個奇蹟。那日,我就這樣寒著心,冷著身不停的走,一邊思考一邊將呵出來的乳氣拋在身後。一抹艷紅突然濺進我的眼—她開了!她在寒冬開了!我忘了呼吸、忘了眨眼、忘了身在何處,就這樣,被她血紅的花瓣給活生生釘住目光,彷彿這世間只有紅色,她周遭的一切顯得黯淡無光,就她,豔冠群芳,傲視一切的矗立在那。她真的展翅,成為一隻鳳凰。我不禁撫摸她的軀幹,含著淚說:「你何苦跟梅爭艷呢?」


  我走出寒冬,風光明媚的日子我依舊埋首,但心境不同了。是她,教會我何謂大器晚成;是她,教會我如何一枝獨秀。慘綠歸慘綠,但何嘗沒有綻紅的一天?在接下來的七月大考,我也能坦然面對。夏蕊都能冬綻,我豈不能?就憑著那株鳳凰木,我的相信我的不甘心,最終還是盡到自己中意的領域。


  雖然她現下已不在了,但她艷紅的身影,還劃在我心口子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