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 ── 王彥翔


  十五公分的原子筆、一米六的身高、四百公尺長的跑道、一公里的路程,在我的記憶中永存著這些距離。雖然這些距離看似只是冷冰冰,毫無意義的小數據,但這些距離在我的胸臆中構築了對祖母無限的思念。

  猶憶兒時,祖母時常帶著我到她任職的學校漫步。我總會拉著祖母的手、吵著要她帶我去操場遊玩,踏在磚紅色的跑道上,用我那短短的雙腿在橢圓形的跑道上盡情奔跑、追逐,而祖母總會跟我的身後、保護著我。每當我跑夠了、心滿意足之後便會回身望向祖母露出燦爛笑容。一頭烏黑長髮、和藹笑容,那是我對四百公尺的印象。

  幾年後,我開始進入小學讀書,父母因工作,經常披著夜色回家,所以時常催促我這早早放學的小毛頭讀書的人便是祖母。祖母總會泡一杯茶、拿著一份報紙與原子筆,坐在書桌旁陪著我讀書、並耐心地教我不懂的習題。十五公分變成了慈祥的祖母與那些鼓勵、使我更加勇敢的話語。

  時光飛逝,祖母的身體逐漸衰老,這時下課的我總會騎著腳踏車,穿過車水馬龍的路口、穿過滿佈橙紅落葉的公園,到達醫院去探望祖母。每天到醫院向祖母聊今天遇到的趣事與不快,祖母在我身旁傾聽,有時笑、有時舉起滿佈皺紋的手拍拍我的雙肩。

  漸漸的,祖母不再像以往與我對話,氧氣罩蓋住了她的口,病房內只剩我自言自語、演著獨角戲。最終,懸在樹梢上的最後一片葉落下,一條水平線伴隨著尖銳聲音刺穿我的心。從此學校到醫院一公里多的距離,轉成了無限大。

  現在,雖然我與祖母處在不同的世界中,看似我們之間的距離遙至天邊,但我相信祖母一直在我內心中,我們在心中對話著、笑著。

  「乖孫,今天有沒有好好讀書啊?」我坐在書桌前,笑著翻開了課本、戴上耳機。

  距離: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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