帶著思念的流浪
蔡元豪
是旅行，也是種流浪；是終點，卻也是另一個起點。人的一生，總該花些時間漂泊，而我們始終在漂與泊之間，找尋其中的平衡點。〈轉山〉是一篇能撼動人心的作品，以質樸、真切文字，逐步帶領我走向原初的起點，那是種追尋、緬懷、忘卻以及重生的感受，一點一滴震懾了我沉寂已久的心靈。
跟隨作者足跡，走入遙遠國度的邊境。如果以現在的說法，作者無疑是展開了一段「壯遊」，而他選擇的地點，是我一直以來心所嚮往的西藏、雲南等地，那塊未受現代污染的人間淨土、以及有著獨特風俗民情的世外桃源。那裡是千山萬壑的起源，而江流以凶險之姿，橫渡其中，卻也孕育著少數民族，千百年來，定居於此。沿著單車騎過的道路，彷彿自己也置身其中，在海拔上千公尺的高原秘境，群山繚繞，偶有飛鷹盤旋空中。湛藍天空下，萬物顯得寂靜。那一刻，是種心靈的洗滌，而天與地的遼闊，是種身與心的靜靜交流。
看到作者起初因為失戀，想去一個能忘記思念的地方，於是展開了這趟波瀾壯闊的流浪，著實令我稱羨而有點著迷。其中，《瀘沽湖的女兒》這篇最讓我內心有所感觸。在瀘沽湖畔，那裡住著母系社會的摩梭人，還保有走婚傳統以及簡樸的生活環境，十幾戶村民的屋子傍湖而建，湖面停泊著三兩扁舟，近岸處有柳樹點綴，而往遠一點的地方看去，能見到綠山白雲倒映於湖光之中。一日黃昏，作者隨意漫步，來到湖邊，遇見了在湖畔的女人，女人手裡抱著小孩，正哭鬧不停。「小孩怎麼了？」作者問。「生病了，發燒好幾天」女人仰起頭回答。「那他看醫生了嗎？」「給他吃過衛生所的藥，但發燒沒退。」「我回去拿藥給小孩試試。」女人有點驚訝，癡癡地漾起微笑。作者只聽到了一聲「好，」旋即轉身回去拿藥。望著作者的背影，女人叫了他一聲：「我叫---」聲音被晚風吹散了。
後來，在村落的晚會中，兩人再次碰面，女人介紹自己名字叫做松娜，是村里某戶人家的女兒。兩人因此交談，松娜也邀請作者到家裡去做客。兩個原本不同世界的人，就這樣在瀘沽湖畔有了交集。幾天之後即將別離的早晨，作者依約向松娜道別後，就準備要繼續騎車趕路了。松娜卻對他說，希望他能多留幾天，陪她到湖的另外一側，那是一座神女山，原本松娜的母親生她之前一直流產，直到去山裡面祭拜過後才順利生產。因此她認為那裡算是她真正出生的地方，這輩子還沒去過。「這次如果沒有你跟著，自己以後可能再沒有勇氣去了」松娜說。於是，作者多待了好幾天，陪她前往心目中的原鄉。旅途上，松娜介紹著自己家鄉、講述瀘沽湖的傳說，拜訪中途路過遍布在其他小村落的親戚。她拉著他的手，走過崎嶇山路，最終，順利抵達神女山頭，了卻松娜多年來的心願。幾天後，兩人伴著黃昏的夕陽，回到瀘沽湖畔。松娜臉上泛著湖光，問：「這是我們最後的時間嗎？你以後還會不會到瀘沽湖呢？」
書裡並沒有說他接下來的回答，只留下一段獨白：「你(指作者自己)微微領略的心，彷彿再也不能寧靜。你將如何去看待，甚至去回應這短暫旅途的終站，始能合宜的證明自己這樣的追求，無非是為了歸航的承諾。」
重複地讀著這段文字，彷彿能體會作者的感受一般。因為剛結束一段感情，可能還帶著思念的心旅行，想要忘記思念。而在瀘沽湖的相遇，短短美好幾天，也許有意象徵前一段戀愛。最後的離開，是離開了松娜，而更多的，我想也意味作者內心裡對於前一段曾經的感情，自此畫下真正的句號，永遠流在瀘沽湖畔。讓我想起，幾年前，認識了一個女孩，曾經我們很要好、曾經我們走的很近、曾經，就在現在這個地方我們彼此談心。後來，因為某些原因我們愈走愈遠，直到錯過才明白，原來當初不懂愛情。看著她旅行的照片，一張張，知道她現在過得好，而我也明白，她的生命裡，不會再有我的身影。於是，我出發
一個人去旅行
找尋
妳的足跡
出發，需要些勇氣
沿著鏽蝕的老舊鐵軌
火車緩緩地停靠在月台邊
我下車，在妳曾經上車的地方
妳快步匆匆
我細細品嘗
車站大鐘，經歷我們時空下的交錯
日治時期的古老建築
隱身城市巷弄中
巴洛克的華麗，伴隨歲月痕跡
亭台樓閣旁，飄散著濃郁咖啡香氣
妳來過，又走
我駐足，停留
老街、古城、大樹，光影在這城市漫步
長椅、海風、雲朵，將我的思念，低聲傾訴
旅途中
我停停走走
人群裡
一次次擦身而過
只為祈求，那與妳再一次的邂逅
如果能在街上不期而遇，那麼幾句簡單問候，應該就不會再是奢求了吧，我想。對於作者因為感情受了傷，而選擇以流浪作為療癒，讀後覺得與自己的心境有某種契合。他帶著思念出發，想忘記思念、他藉由一段不可能的流浪，洗滌心靈；而我懷抱著思念，想找尋女孩的足跡，希望循著女孩步伐，讓思念不再那麼想念。讀完《瀘沽湖的女兒》，闔上了書本，讓自己心情沉澱一陣子。或許還沉浸在他們兩個人相遇的故事，又或許惋惜一段沒能開始的感情。不對，既然沒能開始，又何必為了他們惋惜呢？
今夏的風，緩緩地吹來，是不是沉寂已久的心，留在了瀘沽湖畔，開始想念流浪了？